一面又担心菜汁、饭粒粘在脸上出了丑,让二爷嫌弃,一紧张手心就发汗,握不稳银筷,更加不敢伸手夹菜了。
荀观澜放下银筷,看了看旁边伺候的婢女:“你们先下去。”
架上的烛火受到婢女走动带起的微风,时拉长身子时躲回去,摇摇曳曳,奋力地卖弄着自己的把戏。
可惜无人观赏。
独自与二爷留在桌边,予安越发紧张,动了动小屁股。
荀观澜看着小丫头:“无人了,为什么不用膳?”
小丫头看起来不是难受,也不像喜悦,当了姨娘后,他反而猜不到她的小心思了。
荀观澜蹙了蹙眉。
说给二爷听没有事罢?
予安就将要做好主子的前因后果小小声说了一遍,怕被门外的丫鬟听见似的。但是没说和二爷吃饭的紧张和开心。
荀观澜有些啼笑皆非,小丫头是该要学习如何当主子了,却学得不像样。
“不是面容严厉便能使下人听话,”他有意教导,慢慢道,“治家如治国,恩威并济方能令下人敬畏,该赏时不吝惜,该罚时不手软。平日说话行事,落落大方,谈笑自如,不畏不惧,自然无下人笑话之处。”
予安听得一愣一愣地:“二爷你真厉害……”
“听懂我所说的了?”荀观澜不为所动。
予安诚实地缩下脖子,伸出手指比划:“懂一点点。”
荀观澜并不意外:“过后再说,好好用膳。”
予安猛点头。
二爷和她说了一会话,没有那般紧张了,腰板也不知不觉松下来。
伸手去夹水晶肴肉,用不惯银筷子,一直夹不起来,予安的面颊就烧了起来,夹也不是,不夹也不是。
二爷会不会取笑她……
荀观澜看了埋下头的小丫头一眼,后知后觉小丫头在紧张,夹了几片肉放进她碟子里。
姑娘家脸皮总是薄些,他的小丫头是尤为甚者。
“老太太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。”荀观澜道。
予安声若蚊蝇:“什、什么事?”
“我六岁才会用右手使银筷,母亲亲自教了很多回。”
“真的?”予安一下子抬起小脸,眼睛大大圆圆的。
荀观澜若无其事:“假的。”嘴角往上扬。
“二爷你、你骗人?”
荀观澜捏捏小丫头鼓鼓的腮帮子:“吃饭。”
予安轻轻地哼了一声,低头看见碟子里的肴肉才又记起方才的糗事。
二爷真好,不但没有笑话她,还帮她解围呢。
予安觉得心里那颗糖更甜了。
用完膳,予安跟二爷身后去院里消食。
天色刚黑,廊上都点亮了小灯笼,隔着树木花草,青石板路一段暗,一段明。
予安往常都是和二爷待在房里,第一次出来走动,忍不住想和二爷说话:“二爷,现在天好短呀。”
荀观澜回:“嗯。”
“听说大奶奶有身孕了,二爷知道么?老太太,大老爷和沈姨娘可开心了。”
“知道。”
荀观澜心想将来小丫头有了身孕,他们更开心。到时府里不只添一个小少爷或小小姐,还会添个二奶奶。
予安小嘴不停地动来动去,越说越得寸进尺。
“二爷,今晚南街放烟火,很热闹的,二爷能不能带我出府看看呀?”
她们这些当丫鬟的,一年不能出府几次。予安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。
下午迎欢来找她时,说本来要邀她一起出去玩儿的,但是二爷今日抬她做了姨娘,要陪着二爷,就不能出去了。
荀观澜道:“不能。”
今日也算他和小丫头的成亲之日,他想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是何种感觉。
予安爱热闹,练完字一直想着这件事,不肯这么快死心,和二爷说街上怎么热闹,烟花怎么好看,小食怎么好吃。
荀观澜脚下走着,不回话。
“二爷,你带我去罢,”予安左看看右看看,无人,就双手拉着二爷的衣袖晃,“我们只去一会,看一眼就回来。二爷——”
荀观澜停下来看着小丫头:“没规矩,松开。”
话是斥责的话,脸上却不见一丝怒气。
二爷晚上若是有事,她就不敢耽误了,可是二爷没事呀。
予安松开一只手,仰着头:“二爷真的不去么?”
说不去,小丫头亮如星子的眼睛便会黯淡。
罢了罢了。
荀观澜往回走。
予安叹了一口气。
“还不走,”荀观澜边走边道,“回去换衣裳。”
予安惊喜地啊一声,眉开眼笑地跟上去。
每年十一月十五,放烟花是南街的风俗,千百年传下来的。
街上游人来来往往,谈谈笑笑。卖小食的、卖玩意儿的小档分设两旁,